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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房子
发布时间:2021-12-06

石砌的地基,夯土墙,檩条架起的屋顶上,覆盖着烟灰黑的鱼鳞瓦。沟沟壑壑仰覆的瓦片下,撑起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家。

老家在浙西马啸一个叫山边的小村庄。据说当年朱元璋率兵翻越马啸岭,路过此地。跨下的“白龙”宝马,突然止步不前。眼见天色渐晚,急着赶路的朱元璋,恼怒地扬起手中的马鞭连抽三鞭,马儿方才起身扬蹄而去。

后来,村子便被叫“三鞭”村。再后来,“三鞭”便被叫成了“山边”,一直延续至今。

新农村建设的春风吹遍乡村的角角落落。低矮老旧,覆盖着烟灰黑的鱼鳞瓦屋顶,一座座从村子上消失。农村日新月异,沾上了城市的光芒。只有少数执着固守的老房子,便如草鸡跌入了凤凰窝,显得另类扎眼。

父亲有些惶惶不安。那幢倾注了他半生精力撑起的老房子,是他的根。房子纵使再旧,父亲也千般不舍。在无数次的坚持,又在无数次的妥协过后,老房子以断去手翼,拆去左右相连的厨房、猪圈和茅房,才得以暂时保全了下来。

八十平米,被断去手翼的老房子,残缺破落,在风雨面前随时有倒下的可能。父亲的脸上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
老房子建于20世纪80年代初。生活刚刚有点起色,父母便肩挑背扛建起了简易却能遮风挡雨的家。我的人生记忆从老房子开始,我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老房子,这段珍贵的记忆将伴随着我的生命走完终点。

我理解父亲的不舍和忍痛割爱的姑且保全。父亲已经苍老,但依旧努力保全老屋的样子,就像小时候保护我们长大一样拼尽全力。我们在这个遮风挡雨的屋顶下,一天天长大,我们从老房子里出嫁,我们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回老房子里坐月子。我们在老房子里完成了人生许多重要的使命。

然后,我们欢天喜地的搬进了新房子。从此,与老房子一天天疏离。

父亲对老房子的感情不同于我们。那是他和母亲一捧土,一担石,一根根木头肩挑背扛,如鸟衔枝,挥洒汗水,拼尽力气,筑起来的温暖平实的家。

许多年没回过老房子了。那次回去,听父亲说起老房子的事,忽然有了要回去看看的念头。

问父亲拿了老房子的钥匙,不想看到父亲的失落和伤感,我故作轻松地说:“自己一个人走走。”婉拒了父亲的陪同。

老房子在村头的山脚下,独幢独户,依山而建。门前屋后,数棵银杏老树簇拥相伴。春天,可以坐在屋里听银杏树舒枝展叶的声音,夏天在树荫下寻找阴凉,秋天里起早拾捡掉落的银杏果,冬天看落叶漫天飞舞的样子。一条水沟从山脚蜿蜒而来,沿着老房子高高的墙角,又一路蜿蜒而去。

穿过村子,路遇乡邻,赶紧上前打个招呼。许是多年未见,村人站在原地怔了怔,有了稍许的迟疑。我微微一笑,物是人非,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年蹦蹦跳跳的黄毛丫头了。

走近老屋,老房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,像一位落了单的老人。时光易老,短短四十年的辰光,夯土的墙,烟灰黑的瓦,江南山村特色的土坯房便有了厚重的历史感。

冬日午后,阳光正好。站在老房子的门前,老银杏树披着一头金黄的杏叶,阳光穿过枝桠的缝隙,细细碎碎打在身上。昨夜冷风吹落的银杏叶,就那么随意的散落了一地。断了手翼的老房,伤口触目惊心。剥落的墙体,露出了泥巴和石头,纵横交错长的、短的裂缝,像爬满脸庞的皱纹,一种荒芜感迎面而来。

老房子,老了。

拿出钥匙,打开泛着锈气的门锁,推开已经褪去朱红漆色的大门。“嘎吱”一声,如推开了时光的大门,一种清冷的幽暗和久无人居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
堂上依旧是熟悉的样子。只是少了人气,蒙上了灰尘。这个曾经塞满了声音的房子,如今如死寂般安静。

里屋,那张雕龙琢凤的老床还在,那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。老床据说是父亲爷爷的婚床。后来又成了父亲的婚床。老床的漆色已被岁月消蚀暗淡,但匠工精致的刀工还在。鸟兽传神,鲜花吐蕊,栩栩如生。

踏上木楼梯。光亮从狭小的木头窗户透了进来。高跟鞋一声声清脆地敲击着楼梯板,“咯、咯、咯”地发出声响,老房子里有了些许生机。

楼板是木块铺成的,宽宽窄窄,毫不讲究。未装修的堂顶,一根根木头檩子直接搭在土夯的墙头上,如一根根裸露的肋骨赫然在目。细碎的枯叶和灰尘直接从瓦砾的缝隙间掉落,脏了木地板。

如今,这种烟灰黑的鱼鳞瓦已经买不到了。天空放晴,上房顶翻瓦捡漏的父亲只得一边叹气,一边将破碎的瓦片清除。屋顶上的瓦片一年比一年薄了,稀了。

父亲隔段时间便上老房子走走看看,打扫整理。年逾古稀,且身体有恙的父亲,明显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。

楼上房间里,一桌一床一橱,依旧是旧时摆放的样子,不曾有丝毫的移动。搬离新房子后,老房子里的摆设一切依旧。大概是为了我们若干年后回来时,便于怀旧吧!

站在房门口,思绪蜂涌而来。这个土夯的小楼上,我们曾经躺在简易的木头床上,听过虫鸟鸣唱,听风半夜呜咽,听雨在鱼鳞瓦上咆哮,听雪深夜落地,听落叶欢快飞舞。也听父母起早贪黑操劳的喘息声。

门前的老银杏树也老了。偌大的树身,皱皮重重叠叠。枯枝、断桠在枝头无力地摇摆。

老房子老了,没了声响。除了房前屋后的那两棵老银杏树无声地陪着,还有年逾古稀头发花白的父母。我们长大了,没心没肺地转身离去,一天天疏离,少有回去。

我不知道,这样的老房子还能撑多久。

来源:江南体育官网入口nba无弹窗 作者:陈朝英 编辑:黄晓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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